主管:中国报道新闻集团 主办:一画开天文化艺术协会

您当前位置:主页 > 高端访谈 >

高端访谈

裴国栋作品岁月沉思报道之(二十五)

时间:2015-12-31 10:57 作者:裴国栋 来源:一画开天艺术网 点击率:172


大型系列报道之二十五:故土的眷恋
 
       我十八岁离开家乡,从上学到参加工作,一直到退休,在外闯荡了四十多年,但始终没有忘记生我养我的裴家庄。

       这几年我虽然很少回老家,但始终家乡与我心心相连,她孕育了我,犹如我那勤劳慈祥的母亲。即使在我游离故土的那些年月,我依然梦见这块黄土地,眷恋着这块黄土地,就是在那满目疮痍的岁月,如若有谁过分的夸大其词,说她的贫穷与落后,尽管自己也承认是事实,我会象蠢儿女维护丑母尊严似的那样站出来为她护短。

       裴家庄座北朝南,村后有座高大的山梁,当地人把这个山梁叫大嘴上。这个山梁山脉相连百里之长,山脉两侧村庄星罗棋布。从大嘴上到裴家庄是落差较大的一个大山坡。山坡之下就是我的故乡裴家庄。

       裴家庄人有着一段传奇般的美丽故事:传说祖先原藉是天水县(今麦积区)石佛镇裴家滩村人。在一个饥荒年代,石佛镇裴家滩村一对夫妇背着羊皮背篓沿途乞讨,流浪到现在裴家庄这个地方,落脚在山崖之下的窑洞之中。就是这对夫妇在此繁衍生息,发展到现在的裴家庄人。现在裴家庄全村六十多户四百多口人。夫妇俩山崖下住过的窑洞还在,村上人至今把这个院落叫老院里,意思是裴家庄最古老的院落。听父辈们讲,他们小时候清明节还去石佛镇裴家滩上坟扫墓,祭奠祖先。据此估算裴家庄在此经历了明、清两个朝代和民国时期,至今约有五百多年的历史。裴家庄至今没有外姓人落户,全村人仍然都姓裴。在这块土地上,裴氏家族不断的繁衍生息,不断的修房建院,从窑洞中搬迁到这里。现在,裴家庄九十多户,五百多口人都居住在这块土地之上。

       裴家庄村村头是一块大约五十多亩的长条形带状地块。这块地是东头大,西边小,半坡半平的地块。东头大的地方的坡地之下大约有五亩左右较为平坦的土地。在这块平坦之处就是我们裴氏家族的祖坟所在之地,裴家庄人叫老坟茔。这老坟茔实际是我们裴家庄的公用墓地。从这块公用墓地的表面看,基本上没有坟头,实际地下全是坟墓,墓连着墓,只有当地土生土长,年岁较长的人才知道具体墓穴的所处位置。这块公用墓地的坡地及四周都已修成层层平展展的梯田地,这些水平梯田建成,减少了水土流失,对坟地和下方裴家庄的村庄都起到了保护作用。1969年生产队在这些梯田地种上了苹果树,到七十年代中期盛果时,满山都是果树,硕果累累,也成了家乡父老乡亲的摇钱树,可好景不长。1980年农村实行包产到户后,果树分到农户后,村民们伐树种粮,苹果树被砍得一干二净。

       裴家老坟茔的北边是陡峭的大荒坡。从东向西,由高到低一直延伸到裴家庄村头叫楞果嘴的地方。这道弯延的山峁,恰似一位敝开胸怀的沧桑老人把裴家庄紧紧的搂在怀里。祖先们在这架荒坡上种植了柏树风景林木。给裴家庄这个穷山村增添了许多“仙气”。我们幼年在山上玩耍,谁也不敢对这些风景树木摘折枝条,听老人说,损了风景树,可要大祸临头。这虽是迷信话,但对保护这些树木起到了重要作用。可在“文革”“农业学大寨”运动中,兴修水平挮田需要打墙的夹杆,他们不管风景不风景,迷信不迷信,把这些祖先们留下的风景柏树林砍伐得一干二净。当时,村上一些老人担心,砍掉风景树木破坏了文脉,会给村民带来不祥。说来也凑巧,有段时间我们裴家庄接连发生年轻人失事,孩童夭折,牲畜家禽死亡等事,一些老年人尤其是封建迷信思想严重的村民,怀疑是与砍掉风景树,破坏文脉有关。就鼓动村上,请来“阴阳”先生,祭村念经,乞求神灵保右裴家庄人平平安安,幸幸福福。后来,尽管裴家庄人在这道山梁上又栽植了杏树、刺槐之类树木,但过去那种四季常青的柏树风景林木已在短期内难以恢复如初。

       裴家庄村庄下方紧挨稠泥河畔有块六十多亩的土地。就是现在的乡政府所在地。这块土地是整个稠泥河流域面积最大、最为平坦的地方,裴家庄人叫磨崖湾子。磨崖湾子这块土地是裴家庄人的天心地胆。如果没有这块土地,裴家庄人在历年的饥荒灾年中不知还要饿死多少人。记得那是1971年,遭遇到百年未遇的大旱,裴家庄人生活非常困难。一些村民白天在生产队农田基建工地干活,晚上去邻村揭门打窗乞讨要饭。一些村民饿得晕倒在劳动工地上。就在这年,裴家庄人在这块土地上种植了六十亩高产杂交高粱。春夏之交时大旱,裴家庄人在这块地头安装了水车,村民们夜以继日的推水车浇灌这块田地。当时,我在村小学当教员,晩上和星期日也主动加入到推水车的行列,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住这块高粱秋后多口饭吃。就这样,全村人努力奋战,保住了这块地的禾苗,秋季获得了高粱丰收,才救活了全庄人的命。这块土地在裴家庄人心目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2001年,贾川乡政府选址搬迁就选准了这块土地。当时,一些村民非常认为是砸了裴家庄人的“饭碗”,死活不同意舍掉这六十亩水浇川地。一些村民结伙去县上和市里上访,诉求不要在这里搞修建,要保住这块地。一些村民也认为,看问题不要只看眼前利益,乡政府搬迁到这里会给裴家庄人带来千载难逢的发展机遇。后来,裴家庄人终于想通了,忍痛割爱,同意在这里修建。朴实的乡亲在政府没有补尝多少的情况下,乡政府和下属单位于2003年整体搬迁到裴家庄的这块地里。果然,乡镇单位的搬迁使裴家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跃变成了清水县稠泥河流域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

       裴家庄的变化使我眼花缭乱。文化、教育、卫生、商贸的变化真是翻天覆地 日新月异。我小时侯,裴家庄识字的人很少,屈指可数的几个识字人也都是过去在民国时期,只上过几天私塾。这些识字人,除过家庭成份不好的之外,就是进过几天扫盲班的人,不是担任生产队的会计就是出纳。每逢春节来临,家家户户写春联,给先人服纸,这几个识字人一会儿东家请来,又一会西家请去。传说,裴家庄过去有个人识字,只学会给自家先人春节符纸这一格式,谁家请去,不论春节还是红白喜事,他都是按自家春节符纸的格式写上去,结果家家都给他一家的先人烧纸钱。这虽是笑话,但充分说明了家乡文化落后的程度。在我小时侯,村上读信、写信的人也很少,来封家书得请人读信和写回信。我也经常被人请去念信和写信。到七十年代初,我们那里文化教育事业虽有发展,但改观不太大。这就是五六十年代农村教育的现状。裴家庄村子没有学校,孩子上小学要跑到隔河相望五里之外的贾川村。孩子早上天麻麻亮就得爬山坡去学校,中午也回不来吃饭,在学校啃干粮,晚上才能回家吃上饭。特别是遇到雨天,稠泥河涨了水孩子在家去不了学校,上了学又回不到家。过去我任过教的林河村小学成为贾川乡的中心小学,建起了高大的教学楼和办公楼。在我任教的那时没有教室,是把学生带到方神庙的大殿中授课。贾川中学也搬到了裴家庄。贾川中学是一所新修的全新学校。教学楼、办公楼、教研楼,楼群矗立,设备齐全,教室明亮,操场宽敞,教学环境优美。老师都是正规师范院校的毕业生。现在裴家庄的孩子不出村可以读完小学,上完初中。家乡人民对文化教育事业也越来越重视。孩子上完初中上高中。村子里每年都有考上大中专院校的学生。彻底改变了过去外边没有“干公事,吃皇粮”的人的状况。裴家庄现在人才辈出,有的是党政机关的领导干部;有的是辛勤耕耘,教书育人的人民教师;有的是救死扶伤的医护人。

       裴家庄过去连架子车走的路都没有。往地里运送肥料,收获的庄稼全都是人背肩挑。村与村之间,村与外界之间都是狭窄的羊肠小道。村上遇到危急病人,组织人力抬单架,翻山越岭往县城医院抬。有不少病人因交通不便未能及时救治死亡在了运送途中。我有个堂兄是生产队的队长,1970年夏天他妻子患肝病去世不久,本人突然腹部巨裂疼痛,乡亲们用担架往县医院抬,出村不远已绝气,死亡在了运送的途中。夫妇双亡,家里丢下了四个年幼的孩子,十分可怜。那时,裴家庄人无论到那里去,全靠两条腿。记得那是1968年,县上给村上无尝支援了一台手扶拖拉机。但是由于没有公路手扶拖拉机也开不到村上来。当时,稠泥河公路未破土动工,途经金集镇的天—宝公路与村上是坎坷 陡峭 的山路,步行也非常困难。无奈,这辆手扶拖拉机村民们用人力抬回到村庄。这就是当时家乡的交通状况。勤劳勇敢的乡亲们,深深懂得“若要富,修公路”的道理,他们为了甩掉贫穷落后面貌,土法上马,贯通了裴家庄至青泉、裴家庄至金集镇两条主干道。修通了与邻村的公路及村庄与田间地头的道路。裴家庄交通基础设施建设突飞猛进。硬化的等级公路从村前横穿而过,连接着祖国的大江南北;村村通公路与村社网格化式相连,古老的庄子巷道硬化成水泥路面,以往雨天两脚泥的状况得到了改观。发往天水火车站和清水县城的客运班车十对以上,每天接送旅客七百多人次。村民外出不涉足可走向全国各地。

       过去,我们那里医疗卫生条件也非常差。村子人生了病,只能靠“阴阳”先生和“神汉”擦冲气,烧冥票进行心理疗法(是当地的一种封建迷信活动)。那时在公社所在地的贾川村有一药店。药店在一座农村常见的土瓦房中,药物少得可怜,只有几位中成药与一些草药。真要是得了大病、重病,只能到县城医院救治。不知有多少村民得病因得不到及时的治疗使小病变成大病,甚至丧失了宝贵的生命;多少产妇因难产而早早离开了人世;多少婴儿不是分娩时窒息死亡就是破伤风夭折。那时,婴儿存活率非常低。据一些老年人回忆,在五十年代初,婴儿成活率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裴家庄村东头叫下头屲的地方有个叫死娃娃沟的一条深沟,这里就是埋葬死亡婴儿的地方。

       我小的时候,裴家庄来了位四川籍姓蒋的老先生,他是当时我们稠泥河流域看病最出名的好大夫。每天在他住处找他看病的人排成队,络绎不绝。那时请医生看病要牵上牲口去接。记得在他住的那个院落门口经常拴着许多来接他去看病的骡子和马匹,至今我记忆犹新。蒋老先生到村子后,对改变这个山村的医疗落后状况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他收堂兄长为徒,精心传授医疗技术,我这位堂兄勤奋好学,后来也成为我们那里的一位名医。并多年来一直担任乡卫生院的院长,为我们裴家庄医疗事业的发展做出了贡献。现在,村上建起了乡中心卫生院,修建了门诊楼及住院部大楼,有一支医疗院校毕业的医疗技术队伍,配备了一些现代化的医疗设备,有近百张床位。现在,乡亲们有病能得到及时的治疗,透视、化验等常规性检查乡卫生院可以完全承担起来,有病住院不出村。家乡的医疗条件得到了彻底改变,新农合的好政策惠及着千家万户。

       裴家庄出现集贸市场是我从来没有想到的。老家原来没有集市。巷道十字路口经常有十个八个晒太阳、聊天的,显得冷冷清清,似乎还有点沉闷。偶尔来了个货郎担,便打破了乡村的沉寂。货郎担,就是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在农村走村串户,挑着小担摇着拨浪鼓卖货的人的担子。那个时候,村民们要买点什么生活用品之类的东西总要到大队代销店或公社的供销社去买,村里是没有门店卖东西的,路远的人家十分不方便。货郎担在当时便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不仅卖东西,还收购破烂。他们走家串户,村头巷尾都会回响着拨浪鼓清脆的声音。

       “收头发、买头发、床单被套换头发……”

       “换针哩、换线哩、洋火袜子换鸡蛋哩……”

       一声声货郎担的叫卖声,也成了我们儿时模仿的童谣,歌谣将我带回了童年,勾起了那些和货郎担有关的儿时记忆。

       我的家乡清水县贾川乡裴家庄处清水县和秦安县交界处。在我小时侯来我们村的货郎担一般是秦安人。清水话,把货郎担读“忽郎儿”因为大多是秦安人,也有人会喊秦安鬼,其实“鬼”就是聪明的意思,现在想来,也正因为这种“鬼”,成就了如今相对富裕和发达的秦安人。记得我们裴家庄邻村林家河村也曾有一位姓林的人也当过“货郎” ,我们那里人把他叫“林货郎。”

       那是商品经济尚不发达的年代,村里人需要什么生活用品,只能步行去集市上购买。货郎便是村子里流动的杂货铺,也是孩子们记忆中的第一位“生意人”,那时候,走村串户的货郎是流动在乡间的一道风景,一根扁担挑起两个货箱足迹遍布村里的每个角落。

    一听到货郎进村后“收头发……换花线……”的吆喝声,听到那熟悉的拨浪鼓,就知道货郎担又来了!孩子们便疯了似的围上去。货箱上盖着一方玻璃,各种小商品分类放置于小方格里,花花绿绿的针头线脑、糖果火柴……五花八门、琳琅满目。尽管只是些针线、纽扣、头绳、发夹等小物件,但对当时交通闭塞、经济落后的农村来说已经足够让乡村人满意。

       货郎身后,一帮孩子的嬉笑喧哗声引来了凑热闹的婆姨姑娘,货郎放下担子,打开孩子眼中神秘的“百宝箱”,向围观的众人介绍各种新奇的小商品,也不忘和爽朗的婆姨们打趣逗乐。小媳妇拿来乌黑的长发辫子,老奶奶拿出积攒已久的乱头发,孩子们拿着年前拾攒的猪毛、鸡毛,一场原始的以物换物的商品贸易在叽叽喳喳的讨价还价中进行着。顿时,换红头绳的、换火柴的、换糖果小玩具的,一派热闹非凡,孩子们沉醉在甜蜜的欢快之中。

    时常,人困体乏的货郎也会向村里人讨碗水喝,热心的乡亲还会送点馍馍给货郎做干粮。这些操着不同口音的货郎,是村里人了解外界的一个小窗口,货郎的到来,给山里的村庄添了新鲜的空气,给村里人的生活添了小乐趣,尤其给孩子们带来了童年的快乐。 

       现在,裴家庄人配合小城镇建设,在马路两侧盖起二层小洋楼,家家户户都有商业门店。个别经营有困难的村民,也把门店转租给他人,收租金开始赚钱。城里有啥行业这里就出现啥行业,糖业烟酒﹑五金交电﹑餐饮娱乐﹑日用百货等等,应有尽有。现在,每天四面八方赶集的人们络绎不绝,市场规模越来越大,生意也越来越红火。去年春节前我去了趟老家,繁花、热闹的集贸市场深深地吸引着我。马路上那来来往往、大大小小的车子,发动时那轰轰的引擎声,刹车时那刺耳的摩擦声,还有那不停响的喇叭声……街上路热闹非凡。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大片大片的人群和琳琅满目的商品,这里的商品也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数不胜数。有五金交电、日用百货、衣物鞋袜等等。让人看的眼花缭乱!

       我迈步在家乡的田间小路,闻着家乡芳香的泥土味,只见憨厚朴实的父老乡亲喜笑颜开,谈笑风生;走进新建的街道,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规划整齐的商埠和那琳琅满目的货物。轰鸣的机器马达声﹑朗朗的读书声﹑汽车笛鸣声。各种声音,相互交织,凑响了一曲曲农村繁荣昌盛的交响曲。家乡变了!彻底地变了!

       裴家庄至今有我的故居院落。父母去世后我不常回老家,退休后也不常到那里去。一般在清明节上坟扫墓祭祖和在七月十五方神庙会上去烧香时顺便走进裴家庄,重游故土。2014年清明节,我和孩子上坟扫墓后去了趟我曾经生活过的裴家庄院落。我是在这个院子里长大的。参加工作以后也经常到这个院子来看望父母,一住就是十天半月。后来父母相继去世,妻子儿女也进了城,这个院子就闲置起来。我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以后,为了保住父辈留下的这个“家业”,就托人把这个院子进行了重新整修。从那时起这个院落就一直是“铁将军”把门。

       2014年清明节那天,我和孩子去裴家庄上坟扫墓打开“铁将军”步入院内,久别的院落格外亲切。整修后一片生机,红梅花儿盛开,榆叶梅争相吐艳,牡丹含苞待放,芍药破土而出,翠竹郁郁葱葱。古老的院落像位历尽沧桑、饱受风霜的老人一样屹立在裴家庄上。站在这个古老的院子使我思绪万千,想起了幼年的点点滴滴,回忆起了这个院落过去发生的故事。我们姊妹四人都是在这个院里长大。我是从这个院落走出,步如了繁花似景的世界。父母亲是在这个院子里走到人生的终点。

       这个院落是1955年父亲修建的,我家也就从村头高里崖那孔窑洞中搬迁到“四合院”内。我在这个院子里生活了四十多年。这个院子过去有两棵老梨树。这两棵梨树和这个院落基本是同一个年代,至今有六十多年的历史。老梨树是父亲从大姐家菜园子挖回来栽在这里。当时,姐夫在兰州工业大学工作,姐夫一家居住在兰州。那个菜园子栽着许多李子、桃、梨等果树,树木无人经营,果子还没有成熟就被摘得一干二净。父亲挖回来两棵,一棵栽在院子中央,另一棵栽在南墙根。栽到院中央的有胳膞那么粗,南墙根那棵还没有镢头把那么壮。院中央的从迷信角度说是在院的中宫。中宫是这个院子最中心的地方。阴阳、风生先生也有说法不同的地方。有的说在院中宫栽树很不吉利。这种说法是把“树” 和“事”的同音相连相通,意思是说会给家庭带来不可预测的奇事、怪事,事情多多,并劝其挖掉。另一种说法是说在宅院中宫植树是非常庆喜的好事,枝叶茂盛会引来家庭兴旺发达。“事”多也好兴旺也罢,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没有管。

       我们那里过春节有栽“天爷树”的风俗。大年初夕家家户户买一根带叶的竹子或上山砍一枝柏树枝条栽在院子中间叫“天爷树”。 在“天爷树”的枝条上贴上五颜六色的彩纸,以示吉祥之意。在主杆上贴上“天地君亲师之神位” 的字样,然后设香案,从初夕夜开始,摆放祭品,燃烧香蜡、黄表来供奉祭典,朝夕叩首相拜,直到二月二龙抬头的那天送“天爷树”为至,就结束了供奉祭典。年年如此。“天、地、君、亲、师” 听人说:天,是上天玉皇大帝;地,是土地神;君,是君王皇帝;亲,是祖先;师,代表老师。古人敬奉天地君亲师确实是有一定道理的。自从我家在宅院中央栽上梨树后,再不去购买带叶竹杆,也不上山砍伐柏树枝条,就把这棵梨树作为“天爷树” ,在树枝上插上纸花,贴上“天地君亲师之神位” 的字样供奉祭典就行了。

       老宅院的梨树给我们带来了无比喜悦,也见证了我家的不幸遭遇。春天,梨花盛开,一股花香味扑鼻而来;夏天,在树荫下我们围坐在父母周围,聆听着父母的教诲,享受着天伦之乐;秋天,枝头压上着沉甸甸的果实,惹人嘴馋,不由得摘上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梨来尝了个鲜;冬天,枝条随着寒风来回摆动,积雪压在枝头好像盛开的白梅。

       记得在1960年生活困难饿死人的年代,院中央的这棵不粗的梨树上挂满父亲从山上捡拾回来的的树叶、草根之类,经风吹雨淋自然凉晒干碾成粉以后让我们充饥来挽救全家人的生命。母亲缺乏营养,就是倒在这棵梨树下,我们搀起后他就是又扶着这棵树站起。老梨树见证了那时我们全家从死神那里怎么逃生。1962年开展生产自救,政府允许农民小片开荒,父亲在小片荒地种植玉米,秋后黄灿灿的棒子挂在这树枝上,母亲怕飞鸟啄食,拿着竹杆守护在树下,这些棒子让我们吃了几顿饱饭。老梨树见证了国家好政策给百姓带来的实惠;“文化大革命”开始,在破除迷信横扫一切牛鬼蛇神的浪潮中,我们再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设“天爷树”摆放祭品,朝夕叩首相拜了。但父亲让我们晚上仍偷偷地在那棵树下烧香叩首,黙黙祈祷老天保佑风调雨顺,四季平安。老梨树见证了社会动荡给人民带来的灾难;在“农业学大寨”运动中,村上盲目的在两条沟壑蓄水筑坝。为给蓄水筑坝工程提供石料就把乡亲们房基下的料石掏出运往工地。老梨树见了人为盲目冲动给百姓造成劳民伤财的历史事实。

       我家宅院的老梨树目睹了我们近半个世纪以来的辛酸和苦辣。年仅二十六岁的二姐去世,母亲就在这棵梨树下哭得死去活来。老梨树见证了老年丧女、白头人送黑头人的悲惨情景;兄长参军后,母亲经常手扶着这棵老梨树眝视着兄长参军时所走过的那条路,期盼着哥哥再从那条路回到家中。

       我在兰州上学期间,母亲仍然扶着这棵老梨树眼巴巴地盼望我回来。老梨树见证了我们母子血脓与水的亲情关系;母亲去世,老梨树见证了我们肝肠寸段,生离死别母子分离悲残心情;母亲去世后,父亲孤零零的住在这个院落,老梨树见证了我这个不孝之子的罪孽;父亲那天早上从老梨树下经过去田间收割麦子,突然去世田野,他老人家的离世对我来说永远是个谜,只有老梨树一清二楚!宅院中央的这棵老梨树和遭遇车祸的老人一样遇到了不幸。嫂嫂与家人的纷争时而发生。一次争吵中嫂嫂动怒用斧子砍断了这棵老梨树。可怜的老梨树连哀求的机会都没有,就从我家宅院消失。这一斧砍伤了全家人的心,父母的心既在流泪又在流血!

       自从院中央的老梨树遭遇不幸以后,南墙根的那棵老梨树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昂首挺立,依然见证着我们的一切。

       现在,兄长和俩个姐姐已都离开了人世。亲人们也都一个个离我而去。我也已暮色之年,深感孤独至极。在思绪中我大脑中突然出现了父亲踏门而进,母亲仍安坐炕头的幻觉。父亲满身泥土地收拾着铁锹、锄头等农具,母亲仍唠叨着家里的米面油盐。我仍然回到了童时,聆听着父母的教诲。突然,孩子摧促起程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结束了这一瞬间的幻觉。这幻觉虽然是一瞬间,但却是那么的逼真,那样的甜蜜。我多么想继续回到那个幻觉中去,回到童年时代,多么想在这个院落多呆会儿。可幻觉必然是幻觉。

       故乡的风俗使我挥之不去。故乡有许多习俗,特别几乎丢失的年俗文化我始终记忆犹新。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种叫“年”的怪物,散居深山中,它形貌狰狞、生性凶残,每到岁末年尽的时候就出来伤害人和牲畜。后来人们在和它的斗争中发现“年”原来害怕红色、怕光和很大的声音。所以就家家贴红对联,挂红灯笼,穿红色的衣服,到处敲锣打鼓、燃放鞭炮,终于赶跑了危害大家的怪物-“年”。以后大家就用这种方式庆祝胜利,慢慢的就形成了一种风俗,每到春节,大红灯笼高高挂,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人们载歌载舞,走亲访友,欢度佳节,到处是一派喜庆祥和的气氛,于是就形成了现在的春节。

       在旧社会里,人们生活都很苦,特别是农民,面朝黄土背朝天,辛苦劳作一年,却常常缺吃少穿,那时把过年叫年关,意思是春节是一个最难过的关,有多少人像《白毛女》中的杨白劳一样饿死冻死逼死在年关。那时人们最盼望的和最怕的就是过年。家乡人们常说:“有吃没喝三十晚上的一炉大火。”意思是说一年到头人在本钱在,这是来年发展的基础。小时候在我们农村,对过年是非常重视的,人们有个说法:“宁穷一年,不穷一天。”一年四季无论怎样受苦受累,过年都要给孩子穿上新衣服,吃上白面馍。平时大人经常说,好好干活,过年时给你买新衣服穿,所以我们都盼望过年。

       那时,总感觉日子很漫长,慢悠悠的节奏,特别期盼过年。一进腊月就整天搬着指头算着,还有多少天除夕。腊八一过,村里就会弥漫着一种热腾腾的热气。腊月初八吃腊八粥是普遍通用的一个节日风俗。在我们家乡那里除吃腊八粥外,还有和其它地方方很不一样的习俗。如“打马驹子”,是把河里的大块冰块背回家,存放在桌子下边自然溶化,一般从腊月初八到翻年的二月二前后才能消掉。这个冰块还可以吃,记得过春节吃上肉见了油容易口渴,打块“马驹子”含在嘴里真是舒服得很。我们那里腊月初八为什么把冰块背回家,为什叫“马驹子”我至今没搞明白。村民们忙着杀过年猪,做过年豆腐,置办年货。记忆中杀猪的场面依然清晰——烧开满满两锅开水,一个长长的三人板凳作杀猪台案,一个挂肉用的木桩,请来杀猪汉,大锅里冒着腾腾热气。把捆好的猪架到杀猪台案上场,几个壮汉把猪抬上去,杀猪汉拍拍猪脖子,手握一尺来长的刀子,一下捅了进去,猪自始至终都在撕心裂肺地嚎叫,猪血如水龙头般喷出,早有人准备好了脸盆接着,满满一盆猪血,这将要作血面用。血流完了,猪也死了。杀猪汉把猪后腿割个小口,用一支又长又细的铁管插进去,插到皮肉之间,用嘴猛吹气,至今未明白作用是什么,据说是为了褪毛方便。然后,把整猪抬到烧开水的大木桶里,烫,拔毛。后将猪头割下挂到木桩上,开始开膛破肚。但童年的记忆里人们是兴奋而快乐的——能杀得起猪的人家,算是富裕家庭,过年有足够的肉吃。小孩子会向杀猪汉讨要猪膀胱,吹起来当气球玩,或者拿回家绷小鼓,敲起来砰砰响。

       腊月二十三小年,送灶王爷上天。当天晚上,在灶台前枝起香案,献上献饼,献饼是把白面烙成直径大小十公分左右的烙饼给灶君上供,条件稍好的村民还购买献上麦芽灶糖,说是让灶王爷吃糖粘住牙,到天庭不要讲老百姓的不是,然后把灶王爷、灶王奶奶的供像烧掉,恭送其上天言好事。 小年过后,正式进入过年的筹备阶段。蒸馒头、煮肉、炸油饼,赶年集,村子里一派喜气洋洋的景象。年前赶集,买瓜子,糖果,鞭炮等年货。会找一天打扫房间,扫去蜘蛛网和梁上的尘土。还会烧一锅水,洗个澡,理个发,以新的面貌迎接新的一年。

       终于到除夕了,我喜欢除夕,因为这一天是正式进入了过年阶段,吃好吃的还穿新衣服。下午贴对联,打扫院子和胡同的卫生,再泼上水,把院子和巷道搞得干干静静,面貌焕然一新。过年家家要贴对子,对联是一种最美妙的文化形式,每个时期的对联都有他鲜明的时代特色,我很爱对联,也喜欢欣赏对联。各个时期有各个时期的风格和特色。文化大革命时期,家家写对子都习惯用毛主席的诗词。”如“宜将乘勇追穷冦,不可沽名学霸王”这样大都带有鲜明的时代风彩。记得我在天水市司法局工作时,那一年天水地区实行地改市,把礼县、西和、微县、两当四县划归武都地区管辖,漳县划归定西地区管辖。从那时起天水市就只管辖现在的五县两区。就这年礼县一户农民在过春节时门上贴上了这样一副对联:“毛主席华主席都是主席,天水管武都管都是在管。”横额为“形势大好。”从文字上看没有错,但实际是把礼县划归武都路途比天水远来去不变而发牢骚。大年三十吃过晚饭去村头接纸。把事先象信件一样给每位祖先各写一个信封似的作为先人的神位,请回家上供烧香,开始香火不停的敬奉。紧接着拌个凉菜家人一起饮小酒回忆总结一年来的成败得失,议来年发展的思路。那时侯鞭炮声四起,几乎一夜不停,小孩子在爆竹声中睡着了,做着来年欣喜的梦。

       终于迎来了盼望中的大年初一,很早就被父母叫起来,穿上新衣服去方神庙烧香。我们家乡稠泥河流域十八个村庄是一方,方神好象一个乡的行政长官,专管这一方人。我们那里对方神庙烧香非常讲究,说如烧上首炉香来年非常顺程。首炉香必须是鸡早上张口叫鸣的时侯,如果鸡没叫就成一年的尾香。所以我们早早拿上香跪在方神庙等鸡叫,听到鸡鸣声就抢着烧头炉香。烧完首炉香回家吃早饭,饭后去隔家隔户去拜年。过年孩子们最热衷的是拜年和挣压岁钱,我们那里初一拜自家,初二拜外婆家,初三初四拜丈人家,那是规矩。大年初一我们从东头开始逐家给老人拜年,进门爬在地下喊着:“大爷,给你磕头,大妈,给你磕头”,磕完了头就坐在那里等着要压岁钱。压岁钱是大人为小孩添寿的,据说能压住邪祟,得到压岁钱就能平平安安度过一年。钱不论多少是点意思,一般每家都是一毛钱,记得那一年,磕头到最后一家,大伯没有给钱,我就坐在那里不走,实在没办法,我就掏出挣来的钱数起来,一边念着谁家给一毛,谁家也给一毛,后来他看不行了拿出五分钱说:“我实在没钱,给娃五分钱吧。”我说:“行”,接过钱一溜烟跑回了家。有一年是最困难的岁月,人们过年没钱,就给小馒头,一家给一个,怀里抱不下了回去放下再来,那种情趣至今想起来还甚为留恋。大年初二走亲戚拜年的日子。我是四岁时所定的娃娃亲,基本每年大年初二由老父亲或兄长带上去给岳父母去拜年。结婚后在农村时也每年初二这天去给岳父母家去拜年。初三是送先人的时间。下午四点左右把桌子上敬奉的先人神牌揣在盘子上坟去烧。裴家庄几十户家家拿着香蜡纸表和供品去村头祖坟去烧。人头攒动,炮声震天,热闹无比。

       正月初三以后,随着忙碌的拜年活动,各种各样的文化娱乐活动也开始了,首先是唱大戏,那时各个村子都有自己的业余戏班,各村之间互相竞赛。一到腊月,外地回来的学生、干部、有演唱才能的都要参加村上的排练节目。那时参加演戏是没有任何报酬,从一早到深夜,刻苦排练,无悔无怨,完全是一种娱乐。初三以后就要演出了。十里八乡的亲友汇集一处,走亲戚、看大戏,其乐融。

       说起唱大戏在过去农村是一件既隆重又很奢侈的事。每逢唱大戏,用人山人海来形容也绝不为过。那种执着和热爱,想起来都会热血沸腾,情难自已。在我们小时候农村基本没有什么文化生活,不象现在影视媒介发达的时代。那时大戏俨然成为乡民不可或缺的食粮,营养着人们精神世界里每一个纯净饥渴的细胞。能够演大戏的地方通常都是经济文化中心,起码要有一个远近闻名的大集。离村二十多华里的金集镇集市很出名,每到大集,相邻清水、天水、秦安三县十里八村方圆几十里的人就会聚集到金集,那种轰轰烈烈的场面,至今仍在脑海里鲜亮如初。戏台子位于集市的西面,斗拱飞檐,雕梁画栋,极为华丽壮美。每到演大戏的时候,公路上的人摩肩接踵,形成一列长长的队伍。大部分人都会走着去,少有人骑自行车。看戏,实际上也是赶集。戏台子所在的市场,也仅仅是集市的一小部分,围绕着公路向东或向西,又各自绵延出二里多地。道两旁摆满各种日用百货,花花绿绿的耀人耳目。说是看戏,那只是相对于大人而言,对于孩子们来说,主要的是可以看到许多平时看不到的东西,有的时候,腻歪着大人,甚至还可以买回家。碰到耍把势卖艺的,更是孩子们的最爱。往往会停下来不走,死活要看上一阵子。

       文革开始后,破旧立新,古装历史剧目停演,金集镇的大戏楼发挥不了用场,方圆三县十里八乡的村民再不会集中在戏台前观看历史古装戏的演出。脱颖而出的的是革命现代样板戏的普及。演革命现代戏几乎村村都有自己的演出团队,排演革命现代移置秦腔《三世仇》、《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剧目。看大戏再也不徒步十几二十里去金集镇。演出水平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村民们自排自演自乐,活跃了农村文化生活。有些村庄还修建了戏台,裴家庄的戏楼修建在老家院落的前边与我家一墙之隔。排练村上不分男女老少愿参加的都得参加。外出工作或上学人员春节前回村后也要参加排练和演出。那时的排练演出全是义务的,没有任何报酬。当时我在大队学校当民办教师,晚上也得去村上秦腔班排练节目。我曾担任过忆苦思甜内容《三世仇》剧目中名叫虎儿的角色。说的是旧社会地主老财逼债,打死了虎儿爷爷,虎儿母亲上吊自缢,虎儿逃债参加解放军后,带兵解放家乡的故事。

       那时没有电视,除了放电影,就是春节期间唱大戏。正月初三先人一送,就开始登台演出。一直能演上十来天,一到晚上戏台上锣鼓点一响,家家户户的人们都坐不住了,提上靠背椅急急忙忙往戏台前赶、占领看大戏的有利位置。人们聚到戏楼前,兴奋地打招呼、热切地交谈着:大姑娘小媳妇显摆着自己略带土气的刻意打扮;小孩子们撒着欢地追逐打闹,戏场子一片喧腾。 台上唱到精彩处,观众绝不吝啬自己的掌声与喝彩。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叫得演员越唱越振奋。看到痴迷处的老大爷,摇晃着脑袋、翘着山羊胡,大张着嘴,一只手和着节奏打拍子,口里跟上台上演员哼曲调,另一只手里掐着就要燃尽的纸烟,直到烧到了指头才猛地一惊。不过,要是哪个演员的台词出了错,或是出了其他的纰漏,大家也毫不留情地喝倒彩或是一阵哄笑。即使是不懂戏的妇女们也不闲着,对着台上品头论足,不亦乐乎,这个旦角长得俊,那个丑角有意思,一样看得津津有味。而台上台下的呼应,则是观众与演自之间形成的默契。现在看戏都在电视里,是不可能体会到现场看戏的那种互动的。小孩子是坚持不了多长时间的。每每不到曲终人散,便进入了梦乡。可是第二天锣鼓点一响,照样迫不及待地奔向戏场子。 那个时代的人可爱,可爱得纯真、透明。虽然物质生活很贫瘠,但是精神世界却很充实,谁说不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呢。

       对于看大戏,我还算是有点兴趣。金集镇唱大戏时,我来回徒步三十华里不觉得累。人家的孩子有盘缠,我分文无一整天连一口水都喝不上也不觉得苦。我在戏场子坐在地上煞有其事地看。其他孩子则会绕到戏台子后面,看演员怎样候场,或者一帮孩子聚到一起,嘻嘻哈哈地打闹一阵,博得大人们的善意呵斥。

       二十多年前,村上的戏楼被拆掉,秦腔班解散,春节期间也看不上大戏了。春晚成了乡亲们春节的文艺大餐。打工归来的乡民热炕上盘席而坐,一边看电视一边谈论着谁家的娃挣的钱多,谁家的娃挣的钱少;谁家所娶的媳妇彩礼多,谁家所娶的媳妇彩礼少。大爷大妈们坐在一起谈论着谁家的儿女孝顺,谁家的儿女不孝顺老人。爱看秦腔的大爷大伯在一年一次的庙会上饱尝一次秦腔文艺大餐。不管怎样,我还是很怀念那个时代的,尽管也有过像起哄那样的不文明现象,但毕竟不多,比起现在的丑陋现象,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看大戏的年代是回不去了,也只有在梦里,偶尔会依稀记起。那就让它留在记忆里吧,可以不时地回忆一下,重温那个年代的纯净和美好,不也是一件很惬意的事吗?

       还有我们最感兴趣的是农村耍社火,有实力的村子都有社火队,跑船、耍狮子、扭秧歌、还有扮成古装戏剧人物骑上骡马,走村串户演艺。我们那里把登台表演叫耍演歌,骑上骡马的叫耍旱演歌,真是好玩极了,我们往往是跟着社火队到处跑,甚至整夜不回家,玩的特开心。直到二月二龙抬头,才各种活动結束。村民们开始种田农作,心中期盼着这一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家人健康平安,不生疾病。热闹的春节就算进入尾声,孩子们又开始了对下一个春节的盼望……

       在我的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家乡的山山水水。家乡的山虽不像泰山一样峰峦雄伟,也不像庐山那般挺拔俊秀,但它在我的心中始终是高大挺拔的形象。家乡的小溪没有黄河的波澜壮阔,更没有钱塘江的滚滚大潮,但它养育着家乡的父老乡亲。

       我爱家乡的山泉水。我的家乡在清水县牛头河支流稠泥河北岸的裴家庄。庄前山崖下岩缝中喷出有胳膊那么粗的清水,清澈明亮,甘甜可口,那就是家乡河溪的天然水——河爷门山泉。家乡们都称之为“河爷门凉水”大概因为它天降神水清凉解喝的原故吧。反正,世世代代的家乡人喝着这“河爷门凉水”繁衍生息的。

       城里人用的是自来水,水的来源可以忽略它。因为自来水是一种温顺、听话的商品--随按随到、滴滴算钱--从那里来的都一样。山里人对泉水的感情却是不一般了--山泉水甘甜清凉,百泉百味,天地所赐,任取任用,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出生在这大山里,孩童时代,国运惟艰、物阜难丰。冬天泉水熬罐罐茶叶,暖身避寒,夏天泉水当冷饮,解渴祛暑,尤其是下地干活归来,汗流夹背,肢困人乏,摇一勺冬暖夏凉的山泉水,咕咕辘辘地喝下肚去,那种感觉真犹如做神仙般的快活。河爷门的山泉 不分昼夜的从岩缝流出来,流量似乎从未因阴流逝而稍有减退。即使连年大旱,骄阳似火,河爷门的山泉也没有干涸过,它依然默默地流着,从远古的过去一直到现在。春天,万物复苏,一片生机盎然,山泉滋润着每一朵为春天添彩的小花;夏天,烈焰当空,柳蝉嘶鸣,山泉为家乡人送去一份炎夏中难得的凉;秋天天高气爽,五谷丰富,山泉默默遥为每一片飘落的黄叶送行;冬天寒风刺骨,大雪纷飞。山泉却勇敢地突破寒霜去接个春天的来临。 后来,我随着参加工作离开家乡已四十多年,时间久了,越回味越想对家乡的思念,家乡的山泉水更是让人不能割舍。对故乡亲人和朋友的思念与日俱增,好在每年回几次老家与他们团聚。而对家乡泉水的思念却无法用其他东西取替。记得离开家后喝异乡第一口水时,心里真的有种别样的痛楚,它对于我来说那时是那样重要和敏感。平日里每次喝水,只要喝上一小口,就有种淡淡的乡愁涌上心头。吃饭时,饭菜中无不散发异乡泉水的气味,不习惯又能怎?每当这时我总是对自己说:没办法,入乡随俗吧!心里虽是这么想的,但那种对故乡山泉水的思念却从来没有停止和消失过。

       在我们老家附近的几个生产队,农民们用水主要靠老天爷,老天下雨后,农民们便利用自己挖掘的小水井将雨水储存起来。如果较长时间不下雨,河爷门的永不枯竭的泉水便成了人们的救命之水,十余里之外的人们有时候都要去那里人担畜驮运水。用水紧张时,人们不得不排队等候。 无论是多么干旱的年代,家乡那股泉水都不会流干,人们说,那是上苍对人们的恩赐,那是一股神水!

       然而,改革开放后,当地政府为了解决农民的饮水问题,专门拨了资金,把山泉的水提上山岗,修建了可以满足日常用水的储水池,乡亲们用上了自来生水,村民们不再往返于那山泉与家的山路上了。从此,山泉便日渐与人们拉开了距离,那里也日渐冷淡和荒凉起来了。

       山泉不再是当地村民重要的饮水之源,她“退休”了,多少让人感到了一丝凄凉和失落。然而,伴随着山泉的“退休”,却又是乡亲们不断发展的经济、不断富裕的生活,因此,又令我深感欣慰。家乡的山泉啊,你带走了落后和愚昧,带来的却是进步和文明!你永不停息地流向远方流向远方,可是你永远也带不走我对你的思念......
       我爱家乡的山泉水,不仅爱的是她那清纯之性、从容之貌、悠闲之态,更爱的是她那川川不息、百折不饶,终流到海之神。其实,水性尤如人性,做人不也正是需要山泉水她那清纯之性、从容之貌、悠闲之态和她那川川不息、百折不饶,终流到海之神吗?做人不也正是需要山泉水她那不以己小而自卑、不至大海不折服的气度吗?......

       我的家乡裴家庄是个不大的村庄。全村五十多户人家居住在北山脚下。村前有一条由西到东的河流,当地人把这条河流叫“稠泥河。”为什么叫“稠泥河”没有具体的考证。我想大概是因为我们那里是黄土高原丘壑地带,水土流失严重,河道落差大,所流淌的水混浊的原固吧!稠泥河是牛头河的支流,归渭河流入黄河。记忆中的稠泥河,如同一幅珍藏多年的老画卷,当铺展在面前的时候我内心也是家乡小河源源流淌而永不枯竭的河水。在家乡黄土高原上,处处都能看到或顺畅或蜿蜒曲折的小河。它们就像人体的血管一样,遍布于乡镇村野,滋润着千家万户。稠泥河也是如此,千百年来,小河像乳汁饱满的母亲,孕育着祖祖辈辈的故乡人,也孕育着我。

       稠泥河两岸有十多个村庄近五万多人,裴家庄就座落在这条河流的中段北岸。在我小时侯记得,稠泥河两岸有许水磨坊,村民们是靠水磨坊来加工面粉。裴家庄在建有两座。在那个不通电的年代,水磨坊不用机械动力,而靠水的落差产生动力带动石磨盘来加工面粉。这两座水磨坊是解放前村上两户富有人家修建的,解放后归生产队所有。就因为这两座水磨坊,这两户拥有水磨坊的富有人家在解放初土改时,一户被定为地主成份,另一户被定为富农成份。在那“以阶级斗争为纲”的年代,这两户人家就成为“专政”和“斗争”的对象,经常被批判斗争受整。附近没有水磨坊的十里八村的村民经常到水磨坊加工面粉。其它村的人非常羡慕裴家庄人不用人力推磨加工面粉。也都愿意把姑娘嫁到裴家庄,因为裴家庄媳妇不推磨,裴家庄人也因此而倍感自豪。水磨坊生产队经营时,父亲看管了许多年,周围十里八村的社员把粮食运送到水磨坊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排成队,父亲照看着加工后又由他们各自运回。那时生产队不收加工费,在所加工的面粉中“取课。“取课”是古代一种税赋,实际是按比例所提取所加工的面粉。父亲把收取的面粉积攒起来,过段时间就分给了社员。父亲虽然是看磨坊的主人,但是为避嫌疑每次分面都是我拿上袋子排队领取。社员形容看磨坊的人是“磨老鼠”,意思是偷吃粮食,说实话自父亲看水磨以后,偷吃不偷吃我家再没有饿肚子。父亲一年四季穿的衣服被面粉弄得赃兮兮的,他也很少洗,即是洗也是用绳子拴住放磨坊水渠自由冲洗,净不净凉干后就又穿在身上。星期日不上学我有时也顶替父亲看水磨坊,学会了过称、取课、上料等常识,也把身上搞得赃兮兮的,同学说我是“小磨老鼠”,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他们把身上的面粉擦在他们身上。

       在“农业学大寨” 运动中,裴家庄通了电,生产队办起电磨坊,开始用电力加工面粉。这样,就结束了水磨坊加工面粉的历史。虽然水磨坊加工面粉已成为历史,但裴家庄人没有忘记稠泥河这两座水磨坊曾经为他们所做过的贡献。裴家庄人至今以水磨坊取名的地名也不少。如磨背后、上磨坝、磨崖湾、磨门等一直流传至今。逄逢上游来水,水流便你追我赶地在干涸的河床上迅速地奔跑开来。水流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声响,有时像吹响的前进的号角,有时又像一首首婉转动听的歌。

       在我小时侯,稠泥河不会象现在那样干涸,一年四季水声涛涛不会断流,河道还有蝌蚪,青蛙,小虾在生长。河道两侧有大片河滩,河滩上有茂密的柳树,白洋、楸树林木。这些在后来的“农业学大寨”运动淤河增地中,连同水磨坊一起被平掉,被成了这个模样。
春天来了,最先知道的是河岸上的柳树,纷纷吐出嫩芽、抽成细叶。茅根草钻出了地面,长得河坡上到处都是。岸上的槐花、桃花开后,河两岸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花香。那时春暖花开,大嫂、大妈们来到河边,放下竹藍,找块较平的石块当搓板,一边说长道短谈笑风生,一边使劲洗衣。那时洗衣粉还没出世,我们农村人洗衣用草木烧成的灰,一把毛灰一把水的洗。时而有少妇逗玩的在大嫂、大妈脸前的水面投一石块,水花四溅,大嫂、大妈脸上溅上了水,逗得大家开怀大笑。我们孩童最有趣的是爬上柳树摘把枝条盘一个柳枝帽戴在头,口中吹一个用柳枝嫩芽自制的咪咪玩捉迷藏。

       夏天是小河最热闹的季节。晚饭后,河岸上陆续来了乘凉的人们。皎洁的月光下,凉风习习。人们听着蛙鸣虫唱,扯着家长里短。星期天不上学就一整天泡在凉爽的河水里都不烦。对于我们私自下河,无论是家长还是学校的老师都是极力反对。反对归反对,总会想出各种办法,逃过大人的眼睛。就是胆小的孩子,每每看到别的孩子在河里尽情嬉戏时,总忍不住诱惑悄悄下河,刚开始还是小心翼翼地在水浅处玩耍,不一会儿便也融入到所有孩子的游戏中间。孩子们一会儿上演速度激情,玩短距离游泳比赛;一会儿进行耐力角逐,一个个像水鸭子一样将身体倒插在水面上,看谁在水下呆得时间最长;一会儿又兵分两路打起水仗,河面上顿时水花四起,弄得像无数条小龙在翻江倒海一样儿。玩累了,孩子们就躲到玉米地里,安安静静地小憩一会儿。
秋天,河里的水草较夏天还茂盛,没有枯败的迹象。河道垒积着夏天暴雨浪潮送来的大大小小的石头,这些石头是村民们建房基的好石料,我们孩子们纷纷你争我抢地寻找有面方的石头往家里扛。孩子们的身上溅满了泥水,但欢声笑语溢满了小河。秋天的小河非常漂亮。柳树突然披上了黄大衣,白洋树叶片潇潇洒酒忽高忽低的降落地面,漂亮的雁姑娘唱着欢乐的歌擦水而过,南飞的大雁在高空排着整齐的队伍一队一队不停的飞向远方。你看,村舍农户家家墙头骑着金灿灿的玉米棒子光彩夺目,柿树林的柿子树只剩下光禿秃的果实,惹人嘴馋。家乡真的美极啦。

       冬天,河水结成冰,越冻越厚,孩子们便在上面滑冰。上学、放学过河时,不再走桥上,直接从冰上过。腊月初八吃腊八粥是普遍通用的一个节日风俗。在我们家乡那里除吃腊八粥外,还有和其它地方方很不一样的习俗。如“打马驹子”,是把河里的大块冰块背回家,存放在桌子下边自然溶化,一般从腊月初八到翻年的二月二前后才能消掉。这个冰块还可以吃,记得过春节吃上肉见了油容易口渴,打块“马驹子”含在嘴里真是舒服得很。我们那里腊月初八 为什么把冰块背回家,为什叫“马驹子”我至今没搞明白。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曾经懵懂的孩子们如今也已为人父。他们有的仍在家耕田种地,有的因各种情况离开家乡到了异地,但能把家乡人串连在一起的还是家乡的小河。

       时隔多年,小河依旧不负父老乡亲的厚望,继续承担着滋养乡土的重任。无论时空如何变换,小时侯美好的情素依然在我心中永驻。小河沐浴了我的童年,抚慰了我的童心,净化了我的灵魂,更浇灌了故乡的土壤,充裕、成就了祖辈,见证了故乡翻天覆地的变化,丰满了祖辈的希冀。故乡的小河呀,你容天、容地、容万物,你的生命将会升华,村庄将会在你的怀抱中更加丰翼,我对你的眷恋将会和你一起永恒。

       在外地工作的日子里,父母在世时,因回家看望父母,一年中多次在城市和家乡之间来回奔波。偶尔时间宽松了,也到小河去看看。虽然父母去世,全家搬进城,特别是兄长去世,家乡亲人的减少我回老家的次数比过去少多了,但每次回家、小河是必经之地,在那里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瞅几眼家乡古老的小河。稠泥河已大不如从前。河堤两岸的河滩已没有了任何痕迹,出现在眼前的是平展展的水平梯田,曾经绵延数几十里的柳、白洋绿色长廊已经不复存在,河道窄了,河底也被逐渐抬起变浅了。河水已不像原来一样丰沛,即使一年来上几水,也是浅浅地匍匐在河底,同一种常年生水草搅和在一起,显得河水既脏且混浊。

       稠泥河除养育家乡人民之处,有时也泛滥成灾。山洪暴发,冲毀粮田,捲走土壤和肥料,给乡亲们造成损失。我记得上游发暴,水势有时汹涌澎湃,把上游收割田间的田禾和木料、农具等冲下来,一些胆大的乡亲站在岸边打捞。堂叔一次打捞上来了一位洪水捲在浪潮中的中年妇女。打捞上岸后请来医生进行抢救,但时已过晚,她早咽了气。四处打听,尸体无人认领,裴家庄人就按乡俗下葬殡埋。

       现在,稠泥河经过两岸人民多年来的治理,特别是在“农业学大寨”运动开展以来的兴修水平梯田,改革开放以来的植树造林和退耕还林措施的实施,对保持水土流失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如今,稠泥河平时基本沒有多少流量,旱季就断流了。在遇暴雨时,偶尔也发大水,但也没有过去那样肆虐,侵害乡民。

       家乡的小河就是快乐和甜蜜的回忆!只能把对家乡小河的美好回忆永久地封存,希望这种回忆能像一瓶老酒,时间越长其味道便愈发的醇香吧。

       儿时记忆中家乡的冬天,是料峭严寒中呼啸的西北风,是屋檐下一串串晶莹剔透的“冰凌串”,是打了补丁的笨拙的棉袄棉裤,是和小伙伴们堆雪人打雪仗时的欢声笑语,是慈爱的母亲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拾掇零零碎碎的布头纳的百页鞋底,是冰袭雪侵之时挺立枝丫用氤 氲的冷香点缀苍茫严冬的腊。

       记忆中家乡的冬天特别寒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还没有自来水,家中厨房的灶旁备有一个大缸用来贮水。为了防止冻破把大缸的四周用厚厚的草帘子和麦草包裹起来,缸口盖有两爿木制的半圆形盖子。记得从我上六年级时起,每天早晨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水泉上挑水,以确保全家一天的生活用水之需。老家的水泉在村后的一个山崖之下,那时泉水特别旺,蓄水有两米左右深,有时候水面结有好几寸厚的冰,还要将冰砸个大窟窿才好用桶提到水。家乡冬天的早上冷得出奇,把地面冻得裂有十公分左右的口子。村前小河冻得断流,我们来往在冰面上自如。屋檐下的“冻冰串”足足有一尺多长。湿手抓在金属器具上就立马冻得沾在上面。

       记忆中家乡的冬天是苦涩的。生产队里就要安排大搞农田基本建设修梯田。寒冬腊月,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脸和鼻子冻得红红的,温度的差异呼吸从嘴里喷出浓浓的雾,然后满脸变成冰霜。衣服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手指冻得粘在镢把上。尽管是天寒地冻的十冬腊月,村民们大搞农田基本建设的工地上也不会停下来,他们的口号是“大干苦干,大年初夕继续干,逢年过节不下火线。”那时的农民苦啊, 一个大劳力一天挣10分工才值一毛多钱! 冬天最寒冷的记忆在山上。我十来岁的时候,冬天放寒假了,尽管父母亲不指使,也得上山去割柴和扫煨炕的毛草。山上积雪不化,山风阵阵,手伸出来一会儿,就冻得发麻,那些身上长满刺的青岗树抓在手里就像冰条一样,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也不顶用,风一吹就透。有时为了割一梱柴禾,要翻几座山,我们这一代人的童年真是苦不堪言。

       我喜欢家乡冬天的银白。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冬天故乡雪特别多,天天鹅毛满天飞,大雪封山,二月二龙抬头以后也下不了地。在那个冷飕飕的夜里,晶莹的雪花,纷纷扬扬,从天而降,悄悄地亲吻着久别的大地。清静的冬晨,当我从睡梦中醒来,忽见室内亮堂了许多,窗上明晃晃的,撑起身一望,户外已是一片粉妆玉琢的世界:院子盖上一层雪白的棉被,树木缀满了亮晶晶的银条儿,屋顶戴上了白绒绒的礼帽。皑皑白雪覆盖了家乡的大山、河流、青青的麦苗、农家的屋舍,打造出了一个银装素裹晶莹透剔的童话般的世界。冬雪把生命融入土地,滋润着千岛万垛的油菜,滋润着返青的麦苗,滋润着迎春的花朵,给人们带来瑞雪兆丰年的期盼。

       说起家乡的冬天,还不能不提起那我们天水人独有的酸菜散面饭。散面饭,也叫散饭,是家乡人常吃的一种食物,到了冬天,几乎每天早上都要吃散面饭。我是吃散面饭长大的。离开家乡后,每当想起来老家的散面饭,口腔里面分泌唾液的速度就会明显加快!散面饭是玉米面加一些土豆块或者酸菜,在锅中加入适量的水,等水烧开之后,一只手抓一把玉米面,缓慢、均匀的往开水中撒,另外一只后快速的搅拌,刚开始一定要注意撒面时要一点一点慢慢来,否则很容易在散面饭里出现一些“外熟内生”的面疙瘩。记得小时候母亲做散面饭时经常跟我们说“若要散饭好,就要一百搅”,也就是说要做好散面饭必须卖力的搅拌,一来让锅里的饭受热均匀,二来可以防止糊锅。等到粘度适宜就可以出锅了。根据加不加酸菜可以把散面饭分为“甜散面饭”和“酸散面饭”。一家人围坐在火炕上,坐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端着热气腾腾的散面饭,品尝着散面饭的美味,看着窗外美丽的雪景,聊着我们喜爱的话题,那才叫舒坦。没有什么比冬天的早上,坐在炕上吃碗散饭更舒服了。

       冬天的夜晚并不是只有严寒和寂寥,还蕴藏着无数的美丽,这种美丽来源于内心,是内心深处一股袅袅的炊烟。就象晚祷的钟声,远远传来,带着虔诚的祈祷和美好的祝福,将美丽播撒在每一个角落。冬天夜长昼短,乡民们把夜生活始终安排得丰富多彩。在五﹑六十年代乡亲们上农民夜校,识字扫盲,有许多大爹大妈甩掉文盲帽子,能读报看书写文章。后来利用冬夜排练节目,迎春耍社火。

       一年四季,只有冬天最值得期待,值得回味。然而一次轻易的远离,我所拥有的飘雪的日子便都远去了。这是我当初别离时所没有想到的。曾天真的以为,想看下雪了,随时回来就是。可是,是什么阻挡了我回归的脚步?雁已辞归,客尚挽留。于是在暗夜里,我一遍遍地午夜梦回,梦中,与雪共舞,与亲人相拥,没有言语,只听得雪落大地,填满了我对故乡冬天深深的惦记…… 人的生命也有春夏秋冬四季,天真烂漫满怀希望的童年是人生的春天,血气方刚风华正茂的青少年是人生的夏天,历尽沧桑稳健成熟的中壮年是人生的秋天,而霜染白头蹒跚佝偻的老年则是人生的冬天。生老病死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人生终究要走到终点,绚烂夺目的成就挽留不住跨入暮年的人生之冬。人生的意义,在于追求开心、快乐、自由和幸福的生活。在肃杀的冬日里,只要保持心灵的春天,生命将永远年轻。

 

后 记

 

       我大学同学冯天真送我一本他编写的《风雨六十年》的回忆文章,受他启发,我于2013年以来回忆整理了记事以来在我脑海中留下较深印象的事件经过和人物经历。

       斗转星移,岁月变迁,几十年匆匆而过,回望所走过的路件件事近在眼前。我想起和父母相依为命的日子;我想起我吃不饱穿不暖但有兄长和父母关爱的童年;我想起,想起我如愿以偿推荐上学、参加工作的高兴;我想起儿女呱呱坠地时初为人父的喜悦;我想起父亲乡下孤独生活去世在劳作的田野的悲惨;我想起久别还乡时已经逐渐苍老的自己;我还想起了很多,很多……

       回想中发现,在平淡的生活里,有许多难忘的、心酸的或幸福的记忆,这些记忆千丝万缕,互相交错。我将这些记忆粗略地进行搜集整理成为这本不成拙作。

       本书中所记述的“人”和“事”全都是真实的记录。可看作成我的自传,也可作为我的“家族史”的一部分。由于时间久,涉及面广,对其中有些事件和人物回忆可能有不准确的地方,没有它意,恳请谅解。书初稿形成后冯天真同学、裴学军侄多次进行指点修正,印制出版人员精心印刷校对。在此表示深深的感谢!

       本书纯属个人家庭史料,不宜广泛赠送与传阅,只限于本家族人员及要好朋友留存阅读。

       本人虽在特定环境下戴上“工农兵大学生” 的“桂冠,”但文化知识方面欠缺很多,不懂语法修辞,连起码的标点符号也用不准确。只不过在工作中有所锻炼和提高。由于时间仓促,水平有限,难免有不妥之处,理赐教。

 

一部充满深情的传记
——写在《岁月沉思》即将付梓

 

       我有幸成为国栋先生《岁月沉思》书稿的第一位读者,这是他对我的信任。读后掩卷沉思,觉得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故一揣冒昧遂成拙文。

       一段难忘的同窗情谊

       我和国栋是甘师大中文系76级甲班的同学。同代、同龄、经历也大体相同。我俩是同乡,又是农村推荐上来的民办教师“工农兵学员”,且同住一舍。故在校期间,我俩生活上互相帮助,谁病了提水打饭相扶相持,学习、思想交流中坦诚相见,知己知心。即就是上街闲转也是手不离手的同伴,那段同窗情谊不是兄弟,胜似兄弟,至今保留着许多美好的回忆。

       1974年冬,学校组织我们到靖远“五·七干校”劳动学习。去后不久,由于水土不服加之天寒地冻,我久咳不止,口舌生疮,十分痛苦。国栋像兄长一样照顾我,使我倍感温暖。事后,我写了一篇广播稿在“五·七干校”广播了几次,这件事留在我的脑海中至今挥之不去。

       1978年春节过后不久,他约上同学魏曾学,候金保,白玉堂等几人骑自行车从天水市到甘泉为我贺婚。中午仅以面条、胡萝卜凉菜待之。饭后他们又匆匆踏车回城,一来一去150里,这份人情千金难买。最难能可贵的是因我婚事紧促给谁也没打招呼,加之那旪又没有电话,不知他们从哪里得到消息,不待我请,主动找上门相聚。可见真情难得。

       一段近似的人生经历

       我和国栋是所谓“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一代新人,我们对新社会充满无限美好的愿景。那时说我们是幸福的一代人,孰不知我们是最不幸的一代人。共和国并非我们想像的那样睛空万里,繁花似景,而有时是黑云压城,甚至充滿腥风血雨。从国栋同学的传记里读者便会一目了然。共和国的磨难也就是我们的磨难,共和国的繁荣也就是我和国栋的幸福晚年。

       我俩有着“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时期险被饿死的惨痛经历——

       我俩有过进京“串联”,失去学习大好年华的狂热和回乡经历我俩有过挣工分、当民办教师、苦苦挣扎在食不裹腹岁月煎熬的经历——

       我俩有过“半农户”来回跑责任田里累断腰的经历——

       我俩也同样有过为家属子女进城“吃供应粮” 的动经历——

       凡此种种不一而举,因为我们有共同且近似的经历,所以读国栋传记,仿佛在读我自己。它是那么沁入心脾,引起我的许多共鸣。故与他人不同,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部农村生活的画卷

       “无农不强,无农不富。”解决吃饭问题始终是第一位的问题。然而,千百年来,受苦最重、付出最大的农民却灾难最重,受苦最多。种粮人吃不饱,饿肚子,说给现在的年轻人如听评书。国栋笔下从大跃进,人民公社食堂化到一大二公集体生产劳动,直到包产到户解决温饱,那一桩桩,一件件如泣如诉就是中国农村农民生活的一个缩影。本书第三节《记忆中的生活困难时期》写得尤为精彩、实在,可为信史留存于世。任何一部作品贵在真实可信,脱离生活源泉的人是写不出有价值的东西的。在当今虚伪、造假、垃圾作品泛滥的年代,好作品实在是凤毛麟角。虽然国栋是在述家史,但他笔下的农村民俗文化跃然纸上,描绘了一幅农村风土年画。作品既不能让读者一直掉眼泪,也不能令读者索然无味。国栋时不时来点散文式的抒情和浪漫,增添了传记作品玝多的灵性,其中开门办学去银达蒲上沟学校的一段叙述,简直就是一段优美抒情的散文诗,让人轻松愉悦不少,可见国栋善长用笔。

       一曲催人泪下的亲情赞歌

       通观《岁月沉思》全篇,字里行间都透着个“情”字。他从祖辈们着笔,家族、家庭、父母、妻子儿女、叔伯兄弟姊妹无不面面俱到,虽说有点重,但读后觉得国栋是个重情义的人,这恰恰是他的可贵之处。

       虽说他有过父母弟兄为传宗接代过继的“过节”,但他们毕竟是亲兄弟、亲叔侄之间的执着和信守,这恰恰是高风亮节之举,是中国农民憨厚朴实的体现。那年受了点“委屈”,但后来叔侄血浓于水的亲近感情反而更深。这从他笔下五叔父一碗炒面救了命,一张羊皮褥子御了寒的回忆中读者自会发现这些感人之笔,因为我同他有过类似的状况,但不同结局的经历,使我读来不由触心落泪。传记中最感动的几节是:

       父子母子深情如海——百善孝为先。国栋的父母是中国农民的典型代表,他们一生辛勤劳作,饱受风霜,吃尽苦头,抓儿养女没享一天清福。父亲亡故于劳作的麦田给他创伤打击最大,他的忏悔,他的自责,并不虚伪,发自内心。尽孝确实有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点我心有体会。说于后来人,不要让这些迟到的悔恨再发生。

       兄弟姐妹情同手足——国栋兄弟姊妹四人,他在自传中一一作了详细介绍,从中不难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称得上手足情深。从古到今,弟兄间亲同手足,换命的有,争家霸产、斗殴要命的也有。我在公安近十年,经历此类弟兄间为争一口水缸,为争一寸房基地,为一句闲言打的头破血流出了命案的事数不胜数。读者不难从国栋自传中看到他们姊妹兄弟间的深情厚义,即就是哥嫂因家务事分家他们弟兄也没红过脸,一如既往兄恭弟让,兄友弟和。这一点在他兄长病中,病故后得到很好的诠释,他对兄嫂的理解证明他是一个宽宏大量的人。

       夫妻感情越久越醇——国栋是娃娃亲,这是中国封建婚姻的一个怪胎。抛开他们夫妻暂且不论,封建包办买卖婚姻不知葬送了多少青年人的幸福。国栋俩口子从1955年定亲至今已以近60年,夫妇携手相随相依,不离不弃已步入金婚殿堂。早在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时,我们这些跳出农门有了一份工作的人当中,“一年土、二年洋、三年不认爹和娘”者有之,休掉农村发妻找“吃供应粮” 双职工大有人在。国栋毕业分配行署衙门就职,一出校门便出人头地,令许多人眼红,后来又仕图一帆风顺,职务节节升高。按说在他身上发生那些事在他们那个圈内的人物中是最平常的事,然国栋没有这样做,而是时时处处在心中告诫自己“人不是动物,人活在世上得有道徳、有良心心”, 他永这记着自已是一个农民的儿子。这种想法,这种机遇不是没有,但他却守住了作人的起码底线,与妻携手白头,谱写了中华传统美徳婚姻悲喜剧中的光彩一幕。这些读者自会在“幼年定婚” 一章得到诠释。

       另外,国栋是一个好父亲,从他笔下对两个孩子的记叙可以得到映证。虽然他过份有些自责,但我不要这样认为,这恰恰证明了身处他这个地位的人,并没有以权谋私为妻子儿女捞取多少好处,留得了“一身清白处世,两袖清风办事” 的良好形象。

       一本足可留存信史的传记

       《岁月沉思》是一部类似家史的自传体著作。虽然作者是在叙述个人及家庭六十余载的风风雨雨,但它几乎涵盖了新中国自建国以来从土改、公社化、大跃进、文革、农业学大寨、改革开放、包产到户半个世纪的历史进程,重点描述了中国农村及农民发生的巨变和喜忧。他笔下农村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也就是共和国母亲儿女家庭细胞中发生的故事。一滴水中可以照见太阳,所以这本书不仅仅是一部个人传记,而是扫描了一个时代。

       鲁迅在评《儒林外史》时指出它的出发点是“秉持公心,指摘时弊。”这一句用在这里同样恰当。一个没有缺陷的社会是不存在的。作者虽说工作顺利,仕途坦荡,但他处的社会背景,家庭环境还是相当残酷的。在他人生步入向上的途中家庭父母妻子儿女生活艰辛的阴影一直伴随着他,会他工作分心。令他至今良心受到遗责。他笔下对农村生活的描军真实可信;他笔下字字情,声声泪的倾诉引发读者的共鸣;他笔下对那些逝去年代的诅咒和反思正是一个有良知的人希望此类悲剧不再重演,此类灾难再也不要降临的向善之心。

       我们是伴随着共和国一起成长的一代人,祖国母亲六十多年来遭受的种种磨难,我们都经历过。所以读他的传记感同身受仿佛是读自已。随着时代的进步发展我们身上经历过的大饥荒,现在的年青人也许太不相信,但这确实是千真万确。说句犯异的话,三年天灾人祸的大饥茺,饿死同胞三千万,是抗战八年死在日本侵略者刀下和枪林弹雨中牺牲先烈的等同数。

       作品不会因人的职位高低而分高低贵贱,也不会因词藻修蚀华丽而分优劣。传记作品最大的特点是真实可信,来不得半点虚构和掺假。国栋写人叙事方面擅长用笔,有时甚至近乎散文式的抒情和描写,正是这些声情并茂的叙述把读者引向那些可信而又真实的人和事中去。加之他是一个充满爱心和包容的人,一个自知之明,敢于亮私献丑深深自责的己过的人,使人从中受益匪浅。

       综上所述观点,我认为这些都是作品的成功之处,文中涉及的时代变迁足可留存信史,为地方志增添宝贵资料,以昭后人。

       “桃李不虍,下自成蹊。”一家之谈,权当抛砖引玉。

颖川河人:冯天真

二0一四年暑月于麦积顽石斋

一本触及灵魂的回忆录

裴学军

 

       我的伯父退休后一直没有闲着,当我们以为他可以在家里安享晚年的时候他却不顾家人劝阻,精神饱满的投身到了另一份工作当中,继续实现着他的人生价值。《岁月沉思》是伯父在工作之余,确切的说是伯父每天晚上熬夜写出来的。初稿仅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

       伯父之前曾给我谈起他要写这本书的设想,我并没有在意。我以为伯父只是说说而已,他可能是刚退休,从领导到普通百姓的巨大落差一时难以接受,再者退休让伯父感觉自己真的老了,所以他才会萌生写书的念头。我以为等生活平静以后一切都会过去,写书的事也就会随之烟消云散。还有一点,创作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伯父年过花甲,平时还得工作,再加上他不会使用电脑键盘打字,每一个字都要用手写板往上写,种种的困难是我认为伯父不可能完成写书这项宏伟工作。但当《岁月沉思》初稿呈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的内心是震惊的同时也是惭愧的。我知道在创作的过程中伯父付出了很多心血,当我看着眼前这位两鬓斑白的长者给我满含深情的讲述这段经历之时我的眼眶有好几次都湿润了。

       家族当中我是第一个见到《岁月沉思》初稿的人,我为此而感到荣幸。

       那天我坐在伯父家的木椅上,边听伯父讲述书中的内容边翻看书稿。有好几次老人都哽咽的说不出话来,我也听的眼睛湿润。这天我与伯父谈了好多关于家族﹑人生﹑工作的事,我与伯父第一次说那么多的话。这次谈话像是一个家族中两代人的历史传承,伯父将先人的故事讲给了我,我在很多年后还会将那天的故事讲述给我的后人……

       《岁月沉思》讲述的是关于我的家族的历史以及伯父大半生的风雨坎坷人生路。家族史读来让人感到悲壮﹑酸楚。我的家族经历了贫困﹑经历了苦难﹑也经历着生死离别。然而薪火相传,直至今日我的家族依然枝繁叶茂,我们家族的每一个人都秉承了祖辈人身上的优秀品质。我相信家族内的人读了《岁月沉思》的家族史都会发现我们族人身上与生俱来的特质:倔强﹑正直﹑沉默﹑勤劳﹑能吃苦……

       若将我的家族的历史放在更加广阔的历史长河当中则是上海一粟,不足为外人道的。然而读了《岁月沉思》才发现我的家族史却可以看成一个地方甚至一个民族的一个阶层的生存史的缩影。就我个人来说这是我的家族的历史,是我的祖先的足迹。《岁月沉思》的前一部分深深的触动了我的灵魂,每一次读来都让我潸然泪下。我的伯父凭借他超越常人的记忆力﹑用他最朴实无华的笔墨将这段历史真实的记录了下来,这是伯父对于我们整个家族的贡献。

       《岁月沉思》的另一部分讲述的是伯父的个人的人生经历。这部分读来也有辛酸,但大部分都会让人感到振奋,用眼下最时髦的话说,这部分内容全是正能量。这部分里可以看到难以割舍的亲情﹑可以看到子欲孝而亲不在的无边悔恨﹑可以看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可以看到慈父对于子女如山的厚爱﹑可以看到一个男人对于社会和家庭的责任与担当。

       《岁月沉思》关于个人的人生经历的描述不光光是个人命运的沉浮,个人的人生经历与社会历史的发展紧紧地捆绑在一起。伯父关于人生经历的讲述让我们从一个全新的视角认识了新中国在建立初期的那段历史。《岁月沉思》在讲述人生经历的同时也给我们真实的讲述了一段难以磨灭的历史。读了《岁月沉思》我们知道了自己的家乡在那个特定的年代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们又是怎样度过那段苦难的岁月的,这一点是相当宝贵的,知道过去我们才能更加清楚的看到当今时代的进步,才能理解改革开放﹑经济建设的大智慧,才能更加珍惜今天这来之不易的美好生活。《岁月沉思》虽然没有华丽的文字修饰,没有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也没有都市言情小说中的浪漫爱情。但可以肯定的是《岁月沉思》是有很高的历史价值的。

       总之,《岁月沉思》以铅华洗净的文字给我们讲述了一个家族的历史﹑一个地区的一个阶层在一个特定时期里的生存史﹑也讲述了一个人的奋斗史。《岁月沉思》告诉我们后人:要常怀感恩之心,不忘养育之恩,路窄处鼓足勇气,路宽时处处谨慎。

                                                                                                                                                            责任编辑:刘海洋

 

最新文章

推荐文章